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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回 化故謀都督擒梟雄 藉天命丞相計逞狂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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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鹿騎於戰象之上,方自多之際,卻聞身後大亂,只見一彪軍橫沖直撞,直殺入陣中而來,乃回身迎戰,喝曰:“來將通名!以寡兵擊眾陣,汝誠乃飛蛾撲火也!”鐵戟一揮,一只烏毛巨熊直撲為首那將而去。那小將勒其馬來,橫刀一砍,直將熊前掌砍斷,口中喝曰:“吾乃魏羽林中郎將曹彰曹子文是也!汝但憑驅獸之力,安敢與吾單戰乎?”縱馬橫刀,直取木鹿。木鹿揮動長戟,騎於象上,危如雲峰。曹彰輾轉騰挪,戰了六七十合,賣個破綻,欺近身側,一刀將木鹿砍下象來。木鹿特以悍勇名於南將之間,兼皆象力,勢不可當,今竟為曹彰所殺,南中三軍,莫不驚懾氣震。夏侯尚見曹彰潰圍而來,催動軍士,合兵一處,猶不能潰圍而出。夏侯惇立於高阜之上,見夏侯尚、曹彰見困,便於親引兵殺入救應。郭嘉止之曰:“此所謂十面埋伏之計也。敵軍亦狡!且觀乎彼淺草之間,略無鳥飛獸鳴,必有後伏焉,特待吾等入彀也。”夏侯惇曰:“嗟乎!此皆伯仁、子文年少急躁,乃至於此!”

方議論間,只聽寨外人馬嘶鳴,乃是夏侯淵引CD援軍,前來救應。韓浩曰:“吾觀二人雖被風塵之色,然左沖右突,蓋其尚有餘力。不若引軍從外合圍,裏外夾擊,以滅其徒。今妙才公新至,何不速救之,反來營中徒留乎?”軍師程昱語之曰:“千裏迢迢,士卒疲憊。然諸位不必掛懷,仲德已調略孟獲。雖不損折一兵一卒,獲三刻之內,必然退走。”韓浩曰:“三軍皆在此地不動,土民不足信之,軍師何能退孟獲乎?寧能借天兵地煞乎?”程昱撫須笑曰:“汝但觀之可也!”

果然不出三刻,孟獲本陣放起千百道白煙,霎時濃霧遮天,鳳尾原上如若墜牛乳之中,不辨人馬。眾人大驚失色,不明所以。夏侯惇曰:“勿亂!如此遮蔽之間,敵我不分,豈能戰乎?必孟獲撤軍之際,特以迷亂吾等之眼,恐往追殺也。如此觀之,其威雖眾,亦懷不勝之期,特以此備敗也。”須臾濃霧散去,果然原上一片寂寥,南軍悉數撤走。

夏侯尚、曹彰歸寨請罪。夏侯惇曰:“夏侯尚懸兵輕進,不聽都督調度,至於陷師之備,罪當處死。曹彰雖勇救有功,然此不聽將令,擅自發軍,略同屠狗輩見友受辱,拔刀而起之意氣耳,非為大將之率,罪當革職。”二人皆服於地,莫有抗言。韓浩、毛玠二人曰:“如今方用人之際,念此二人初犯,尚請都督寬裕,使此二人將功折罪。”夏侯惇乃奪夏侯尚之部,黜為郭嘉左近執戟之郎,兼受軍棍十棍。除曹彰部卒一半,亦罰十軍棍。左右陰謂夏侯惇曰:“曹將軍魏王之後也,天下既定,輒為王侯。孔子雲,刑不上大夫。將軍若以匹夫之懲折之,恐生不利。”夏侯惇高聲曰:“昔日田襄苴毀車折使,韓厥殺君之寵臣,董舒強項誅駙馬。且子文與吾義同叔侄,惇不知焉?今日夏侯惇雖智力短淺,豈能以私廢公哉!汝等休得多言!”

商法既定,眾人面面相對,皆知不曾動其士卒,乃問程昱曰:“如是,軍師何以退之乎?”程昱曰:“此事易耳。吾令本部軍士,宿作草人數千個,下持竹木,上被絮服,立於竹筏之上,多立旌旗,順水而下,直搗瀘洲。南軍見了,必以為神兵天降,而十面埋伏之計,蓋以全力為之,孟獲後方必虛,兼細作之煽動,焉得不恐?縱孟獲死戰不退,諸洞洞主各為其身所計,心亦必亂離也。利均而聚,利不均則散,古今之盟,多出於此道。”覆謂夏侯惇曰:“孟獲為人剛烈暴躁,回軍知其中計,必然軍不卸甲,旋踵來戰。都督可如此如此。”

卻說孟獲引軍一路狂奔,之於淺灘,見竹排皆滯於亂石之上,遣偵騎察之,則稟曰草人耳。孟獲果然大怒,謂諸洞洞主曰:“吾等欲釣此輩,竟為此區區草狗所賺也!此仇不報,豈有面目存於天地間乎?”諸洞主與之共怒,乃令後隊作前隊,直殺回去。卻見夏侯惇立營於高坡之上,旗角森嚴,然營中悄然無聲。孟獲乃令其弟孟優引輕軍繞至山後,兩下夾擊。孟獲一馬當先,砍開鹿角,沖入營中,卻見營中空寂寥寥,竈火將冷,棄遺輜重無數。須臾孟優策十餘曹軍俘虜至,孟獲問之,輒對曰:“國中將有大亂,乃急令吾等班師平亂。吾等與中郎將不睦,皆留殿軍之士。蒙大王不殺,若有向導追擊之用,誠願效犬馬之勞。”孟獲咄咄曰:“汝等必特來賺本王也。中原人多詭,安能信之乎?”士卒曰:“大王何必多疑?吾等失職受留,背上笞痕尚在。如若不信,請袒其背!”乃除服,視之果然,獲稍稍信之。

孟優問曰:“如是以兄長之見,當何以應之?”孟獲略一思度,謂孟優曰:“中原之人,長於詐術。然若吾等堅守不動,其必急不可耐,返此劫營。吾既留此營中為餌,汝與兀突骨二人可各引士卒兩萬,往兩旁山頭上據彼之故寨,可保萬全。倘其來犯,必然來攻,輒爾等來援,可腹背夾擊之。汝二人受襲亦然。今番為其所戲,蓋指意不明,今後三寨之間,不必用傳令,免蒙偽報;可以烽火之煙傳訊。”孟優曰:“然倘北人見吾等分兵,各個擊破,何以應之?或倘其國中誠然有變,則滯留於此,豈不使師老將疲乎?”孟獲曰:“汝不必憂之。即令北軍卒臨,亦不可輕舉妄動,可以吾煙火之訊為命。必則平曠不可伏之地,集眾擊寡,是以必勝。”

卻說孟獲與孟優、兀突骨於此駐了三五日,初時日日警備,斥候接踵,飛鳥尚不得渡。既數日,人心乃懈。忽然夜中孟獲本營青煙隱見,二將見狀,慌忙點起軍馬,殺下山來。孟獲見寨外烏泱一片,驚疑不定,使傳騎詢之。二將既入,見左右並無敵軍,其心乃定。獲嚴令追查,訊詰失火之過,戍烽火之卒不能自圓。獲乃重責之,更替士卒,善慰二將而去。移時覆數日之間,青煙覆起,二將遂再臨。孟獲勃然大怒,戍烽火之卒聞其狀,惶恐伏劍而死。獲再善慰二將。

又數日,孟獲營中青煙覆起。時獲臥於中營之中,起身遣傳騎戒二將勿來,並令封其寨門,絕禁士卒出入,搜捕奸細。方匯其半,只聽營外馬嘶人鳴,獲見之,為首一將身披玄鐵百煆甲,手持狼牙九刃槍,胯騎霹靂火駿馬,正夏侯惇是也。獲方知中計,謂左右曰:“黑熊何在!”黑熊洞主應聲而出,夏侯惇把槍尖一揚,左邊殺出高順,二人交馬戰了四五十合,高順一槍將黑熊刺於馬下。孟獲大驚欲逃,不想夏侯惇馬快,縱千軍之隙間趕上,伸手挾過馬來。誠用謀之方家也!有詩讚曰:

昔日幽王戲百酋,褒姒一笑亡千愁。

烽火不變江山逆,枯骨伶仃亦封侯。

孟獲怒曰:“汝等北人,無信無義!既言陣上相折,何以出此詭謀,戲吾心腹乎?況爾等數以金銀誘吾部屬,此豈丈夫之行徑乎!”夏侯惇不怒反笑,謂孟獲曰:“真憨人也!汝且隨吾來視。”二人至其營中數處,見多暗板。惇乃謂之曰:“吾等早知汝必鳩占鵲巢也,而汝等堅守不戰,空費軍力,兼疲百姓。故特遺此地道,以激汝出戰耳!”孟獲無言以對,猶咄然曰:“然此非詭計乎?汝言不信!”夏侯惇正色謂之曰:“使吾往來之人,不焚汝烽火,而竊汝項上人頭,可乎?”獲記其巡斥,誠嚴於外而懈於內,不覺索然。

夏侯惇曰:“汝可速去。倘覆為吾所執,則無可言乎?”獲拱手而去。孟優、兀突骨聞孟獲見執,慌忙亦拔營引軍退去。只見山腳之下,密樹旌旗,心顫欲碎。使輕騎往偵之,歸稟曰:“並無伏兵,惟有巨石獨立,上刻言辭,不知所雲。”孟優素熟漢家典故,謂兀突骨曰:“必無好言。蓋孫臏所書‘此地殺龐涓’之屬者。”赴而視之,則為一歌,書曰:

弓兮繳兮!念合不離。矛兮盾兮!怨然不期。

何曰既且!往而游之。何曰無餘!社稷難祀。

止戈之來!旋踵未遲。止戈之臨!柳色依依。

所愛者何?白水未移。所欲者何?晏游四極。

暮色藹藹,耕停聲息。朝色浮浮,不輟不祈。

子言胄重!偕鵲觀棲。子言役碩!歸數漫迷。

橫歸悼兮!遺彼無食。不返怮兮!遺彼白衣。

瀘也夙興,烽也夜止。歸去歸去,地寢天披。

其歌之下,書曰:“魏丞相郭奉孝題,南中野老孟節銘。護命於天,毀者奉譴。”孟優見言者皆蠱誘士卒逃戰之辭,大怒欲毀之。兀突骨曰:“其上有令兄孟節之銘,兼受天神之庇,恐不得便摧之。”孟優怒曰:“吾兄自詡脫世逸俗,焉不知義利之辨也。且如此一派胡言,何能受守於天乎?”從旁取過鐵錘,擡手便砸。忽然只覺神力陡生,一錘下去,聲如天地相崩。待欲擡手覆砸之際,只覺鐵錘如若生根,拔之不動。

孟優面色尷尬,急以目示兀突骨。兀突骨身長九尺,虎背熊腰,天生神力,側身欲拔,豈料亦是若蚍蜉撼樹,略無一動。兀突骨大怒,糅身而上,不及發力,已貼於碑石之上。孟優大驚,急忙曳之,縱此二人皆有神力,皆不能動。士卒忽回報曰:“碑後有書雲,紫虛上人封誥之石,將校官佐,到此卸甲。”於是二人不得已除其鐵鎧,乃得脫。軍皆謂曰有神力,二將悖天而行,故而受束。其士氣遂沮然而陷。欲知碑石之力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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